第二章 检查(1 / 1)

然而四楼的那扇门依然紧闭,没有丝毫要开启的迹象。

一旁的中年男人打了个呵欠,站起身:“小兄弟,你还打算继续等吗?”

戴帽子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两手按着膝盖,重新垂下视线。

“不那么容易的,”中年男人低声道,像是在搭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一个礼拜她也开始称病不见人了,呵,都不见人了,这些个大人物,一个个不把鼻孔翘上天就不知道怎么过日子……”

他取下不远处衣架上的外套,走到访客登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事由。

“再过半小时就到宵禁了,你知道吧?”男人放下笔,向长凳上的年轻男人挥了挥手,“祝你好运。”

戴帽子的男人这才转过头,点头致意,“您也是。”

公寓出口的木门打开又合上,整个大厅只剩下一个人。

……

九点二十,街上突然响起一串枪响,刺耳的警报声随之响起。

原本正在写日记的赫斯塔立刻起身关掉了屋里所有的灯,她让尤加利和孩子们远离靠窗的位置,自己则小心贴墙向外看去。

“十一!别闹了!”尤加利拼命按住十一的肩膀,“好好待在这里!”

十一兴奋地蹬手蹬脚:“外面是不是打仗了?有人放枪!你没听到吗?”

“天哪,你这孩子——”

赫斯塔嘘了一声,接着朝着十一招了招手:“没事,你让她过来。”

十一顺势跑到了窗边,赫斯塔神情严肃地按下了她的头和肩膀,示意她从自己的角度向外观察。

从狭窄的窗缝中,十一勉强看清了外面的景象。街道上,一大群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正在快步前进,每经过一处建筑,列队中就退出两人过去敲门、或破门进入……

十一有些失望,整个过程秩序井然,并没有多少热闹可看。

“怎么了?”尤加利紧张地问。

“街上都是警察。”赫斯塔回答,“可能——”

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尤加利有些犹豫,以目光征询赫斯塔的意见,赫斯塔走到门边:“谁啊,这么晚了。”

“女士,马上要安全检查了,你这儿得派个人下去一趟。”

“下去干什么?”

“接受问话,”来人答道,“一个人下楼就行,剩下的可以继续待在房里,但是一会儿会有人上来挨个搜查房间。”

赫斯塔将门拉开一条缝,门外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这姑娘原本已经要去敲下一家的门,但见赫斯塔开了门,便又折返回来。赫斯塔认得她,在她与尤加利搬进来的第一天,这个女孩子就跟着她妈妈一起帮自己搬行李。女孩的妈妈是公寓管理员,常常和另一个年纪相仿的中年人轮流值夜。

“……怎么是你上来通知我们,”赫斯塔问,“你妈妈呢?”

“她今晚有事,今晚这儿就只有我一个人。”女孩一手拉着自己的长辫子,微笑着道,“您和我一起下去吗?”

赫斯塔朝楼下瞥了一眼,先前空荡荡的底楼大厅此刻已经站了六七个人,公寓的楼梯上陆续有住户往下走。人们神色凝重,但并不慌张,有好几个住客不时向赫斯塔这边打量,一旦四目相接,又立刻闪避看向别处。

“不了,”赫斯塔答道,“一会儿不管谁要问话,让他上来找我。”

“可是……”女孩明显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又住了口,“好,一会儿警察来了,我会转达。”

“怎么了吗?”赫斯塔问。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中透着善意的好奇:“……你们几个是很有来历的大人物,是吗?”

不等赫斯塔回答,两个警察已经推开了楼下公寓的老旧木门。其中一人厉声咳嗽,以震耳欲聋的音量勒令公寓内每户人家都派出一人下楼。

女孩匆匆与赫斯塔道别,去帮隔壁一个独居的老太太推轮椅。赫斯塔关上了门,但仍在门口聆听着动静。

不一会儿,她听见那个严厉的声音向每个人询问最近几天都在哪儿活动,见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紧接着就是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因为答话不及时挨了揍,跌倒时撞碎了两块瓷砖。

一些竭力忍耐的啼哭混杂着另一些人喃喃的祈祷,警察的问询以压抑而紧张的节奏继续。几分钟后,赫斯塔听见有粗暴的脚步声自下而上接近,她再次将手按在了门把上,回头朝尤加利看了一眼:“来了。”

尤加利的手搭在胸口,一言不发地看着紧闭的门。

“开门——”

一声包含愤怒的呵斥骤然响起。

尽管有心理准备,尤加利还是吓了一跳。好在当第一记捶门重拳落下之时,赫斯塔就拉开了大门,因此那骇人的砸门声只响了一次。

公寓走廊的壁灯此时全都打开了,此前它们总是为了省电而被切断了总闸。在明亮的灯光下,一个年轻警察站定在门口。

这个年轻男人试图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和刚才在楼下问话和打人的警察比起来,这幅模样反而令他看起来有些局促。他刻意地将一只手按在枪托上,以便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能迅速明白他也有杀人的本事。

“别敲了,”赫斯塔从昏暗的房间走出,“我们屋子里有孩子,不要吓到她们。”

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让年轻警察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半步。当他觉察到自己的惧意,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不下楼!?”

“我们情况特殊。”赫斯塔垂眸递去一本黑色皮夹,“这是我们的通行证。”

男人接过证件翻起来,由于上面写的全是通用语,他一个字都看不懂,但他认出了几个十二区军事基地和AHgAs的图标。他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遍,心里酝酿着一会儿的盘问话术——既能够从这个女人的口中诈出消息,又不会被她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证件。

“你在找什么?”赫斯塔问。

“这样,”他顺势将通行证往自己的口袋里塞,“你这个证件先扣在我这里——”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下一刻,年轻警察发现自己手里的通行证没有了——赫斯塔已经将它取了回去,像变了个戏法。

“你——”

“基里安!”楼下的中年警察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开始用同样严厉的口吻高声问:“你在楼上干什么,一切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