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主动报告你已经是监护人的事?”赫斯塔问。
“你不也没和任何人提过——”
“我需要和谁提,你?”
海伦移开了目光,“……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你也别过问我的事了,好吧?”
“你这种想法很危险。”
“危不危险的……谁知道呢,我现在可以带古斯塔夫走了吗?”
赫斯塔看向古斯塔夫:“他们还有什么要你带到的话吗?”
古斯塔夫摇了摇头,“该说的我应该都说了……监护人制度是他们验证过的办法,他们说这样就能挺到下船的那天……”
“挺到下船那天……就好了吗?”亚当斯问,“这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知道吗?”
四下一片沉寂,没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有人把手里的餐巾狠狠甩在了桌上,抱着头在桌上趴了下来。
司雷轻咳一声,“……今天是谁收到了夜宴邀请?”
塔西娅缓缓举起手,“我。”
司雷看向海伦,“你走之前,先把胸针给塔西娅吧。”
“什么胸针?”海伦问。
司雷稍稍颦眉:“你昨天从我这里拿走的权杖胸针,镶着蓝宝石的那个?”
“啊,那个呀……”海伦稍稍睁大了眼睛,“我一不小心,弄丢了。”
“弄丢了?”
“对。”海伦抬手拨了拨脑后的头发:“应该是昨晚跳舞的时候丢的吧,毕竟跳舞的时候动作有点大……反正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没看见它了,不好意思。”
塔西娅脸色微白,“那……那我……”
“你再去领一个呗。”海伦两手抱怀,“本来也是船上发的胸针,她们肯定准备了很多个吧?”
“但,要是那样的话……是不是得下负二层……”
“是吧?”海伦也朝司雷那边望去:“诶,司雷警官的胸针是哪儿来的?”
司雷刚要回答,古斯塔夫先开了口,“不都是在负二层的那个酒吧里吗?邀请函上就是这么写的——”
“把你的嘴闭上古斯塔夫。”海伦低声斥道。
古斯塔夫轻轻颤抖了一下,低下了头。
望着海伦若无其事的目光,司雷猛然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古斯塔夫下负二层的时候并没有读过《细则》,这也就意味着,彼时进入负二层并不意味着违背铁律。
但自己不一样,她拿胸针的时间在读《细则》之后,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怎么不说话了,司雷警官,”海伦轻声道,“我记得昨天古斯塔夫还问过你一样的问题,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
海伦仰着头,佯作回忆装:“我记得你好像是说,你什么都没做,负二层的工作人员就直接把胸针给到你了?”
“司雷没有那样说。”赫斯塔低声道。
“难道我记错了?”海伦看了看四周,“当时应该很多人都听到了吧。”
“对,很多人应该都听到了,司雷的原话是‘我什么都没有做,胸针就直接给到我了’。”赫斯塔望着海伦,“她从来就没有说过‘负二层的工作人员’这种话。”
司雷屏住了呼吸。
是吗?
她的脸颊两侧开始有些刺痛发痒,让她想伸手去抓一抓,但司雷强行忍住了——眼下任何多余的动作可能都会让她的举止看起来更加可疑。
“我也有个印象,”塔西娅附和道,“司雷警官当时说的话确实有些歧义,但肯定是没有提到负二层的。”
“是吗,你确定?”
“确定的,”塔西娅点头,“因为我当时就在想,如果她下了负二层,那就违背铁律了——如果她明确说过自己去了负二层,我怎么还会有这种疑问呢。”
海伦努努嘴,有些不快,“所以是有船员直接把胸针给了司雷,嗯?”
“确实存在一些安全领取胸针的办法……”赫斯塔低声道,“海伦,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试探。你应该记得,《细则》里有一条,就是专门用来警告你这种人的。”
“我不过就是提一提司雷警官曾经的——”
“唯有违背铁律造成的后果无法挽回,”赫斯塔的声音稍稍抬高,压过了海伦的辩解,当整个餐厅鸦雀无声的时候,她又用正常的音量说出了下半句:“……克制好自己的好奇心。”
“可以,可以。”海伦点了点头,“我懂你意思了。”
“我觉得你好像还是不懂,不过没关系,”赫斯塔轻声道,“我会让你懂的。”
“不会是在威胁我吧?”海伦往前走了几步,“你是裁定者没错……但你已经把细则全都公布出来了,你还有什么手段能威胁我?”
“海伦……”塔西娅早就觉察到了两人话里的火星,她试图劝和,然而左右看看,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赫斯塔沉默了片刻,但她始终盯着海伦的眼睛。
“你很嚣张啊。”
“也不是坏事,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也是一种,嗯……对你们的赞扬?”海伦伸出两根手指,分别指着赫斯塔和黎各,“你,还有黎各,你们俩都是那种很典型的水银针……你们不会对我这样的平民下手,因为你们干不出这种事,对吗?”
黎各再次被点,不由得有些莫名:“你这个人——”
“看得很准,没错,我们就是这样的水银针。”
赫斯塔把黎各刚刚抬起的手又按了下去。
“尤其是,当我们发现有人开始好奇违背铁律的后果,但又不想自己冒险,于是开始琢磨怎么把别的人推下去看看,以观后效……的时候,我们不会袖手旁观。”
“没有这种事。”海伦回头,冲着古斯塔夫动了动手指头,“我猜今天的集会应该已经结束了吧?你作为裁定者,下次别再迟到了,所有人都在这儿等你们,一等就是两个小时……有点过分了。”
众目睽睽之下,海伦带着古斯塔夫离开了餐厅。人们震惊于她对两个水银针的无礼,在眼下的轮船上,恐怕没有谁能有这样的底气——要么海伦是不要命了,要么,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一定能保命的消息。
“散会。”赫斯塔轻声道,“塔西娅留一下。”
人们鱼贯而出,赫斯塔听见走廊上传来一些呼喊声,有几个人在呼喊海伦的名字,声音渐行渐远,随着脚步声一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