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落草为寇(中)(1 / 1)

“……这非常不对劲。”首领道。

下属便问:“头儿,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首领闻言没好气地瞪了眼没啥长进的下属,道:“你脖子上那东西是摆着当摆设的?你们白日与他们交过手,啃了人家不少肉下来,他们大晚上被困山中无法下山,且不说咱们还会杀回来,即便不杀回来,野兽猛禽也够喝一壶了。睡得这么沉,你觉得正常?”

下属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首领看了一眼沈棠营地方向,猜测道:“附近应该有埋伏,等着咱们上钩送命呢。”

下属迟疑:“那咱还动不动手啊?”

首领鼻尖溢出一声哼笑。

不屑地道:“来都来了,哪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埋伏才能叫埋伏,被人看穿的埋伏就是个笑话。你,带着六名兄弟从这里过去,你和你,带十名兄弟从那里上……老九和老马带人……剩下的人后方跟上!”

他没选择所有人冲进去,而是选择分散包围。按底下人传回的消息来看,这伙商队护卫只剩四五十号人,个个还都是挂了彩的伤员。

这种劣势之下,他们只能选择抱团集中有限的力量,利用地势判断偷袭方向,也就是在营地斜侧面的山道,集中武力设下埋伏。

少部分人伪装睡觉,鼾声震天,借此降低敌人的警惕性,令其松懈,剩下的埋伏暗中,只待目标出现,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首领保险起见,选择分散武力,派出多只队伍分散进攻——只要有一路试出埋伏方位,便能合力围杀,反将营地护卫包个饺子。

正常情况下,首领这法子是切实有效的,但架不住真实情况跟他以为的内容出入太大。营地的鼾声是真的鼾声,那些混混此起彼伏打了一个多时辰,唯一的埋伏——

沈棠和翟乐蹲在树上喂蚊子。

哦,不对,只有沈棠喂蚊子。

埋伏他们的敌人,从头至尾就俩人。

当然,首领分散进攻的法子还是给他们造成一定困扰。正在听声辨位的翟乐微拧眉峰,与沈棠低声交流:“他们选择分散行动了,这可不太好,咱们动作一定要快……”

土匪若能集中一处,射箭准度不够也不至于落空,沈兄提着剑杀人也不用来回得跑。

这会儿四散分开,仅凭二人就想短时间拿下所有的土匪,难度高了不止一点点。

沈棠仰头喝了一口杜康酒。

“莫慌。”说着用袖子抹去嘴角残余的酒液,笑道,“吾,十步杀一人!”

提剑,率先跃下树冠,汇聚文气于剑身,气势瞬间飙升至顶峰,用力一挥。无形透明的剑气带着刺耳爆音,从上至下轰向地面。

轰!

土地炸裂,数丈剑痕横在土匪脚下。

去路被拦截,灰尘激扬数丈高,似阴云遮天蔽月,阻隔月光。一道白影如流星般冲破尘雾,近乎实质化的杀意扑面而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首领心下大骇。

“是谁!”

他催动武胆,手中化出一柄十字长戟。

近一丈长的长戟枪尖破空划出,直袭面门,却被看似薄如蝉翼的长剑轻松挡下。

枪尖与剑身相撞,磅礴巨力震得首领虎口发麻。这股力道也给他带来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直到沈棠在应付他的空隙还封喉几个土匪小弟,剑身反射泠泠月光,他才猛地想起来,瞳孔随之震颤。

“居然是你!”

“是我。”沈棠初时诧异,待看清那柄长戟,记忆如潮水般卷来,真真是冤家路窄,她冷嘲道,“来者既是客,不如将命留下!”

首领怒极反笑:“今日才是你的死期!”

“是吗?你不妨瞪大了眼睛看看,现在谁才是劣势的那一个!”又菜又喜欢哔哔放狠话,沈棠对这种人就一个态度——

往死了干!

首领闻言,心下生寒。

此时,他才注意到高处有人放冷箭。

一次至少四支!

每支箭矢都能精准命中目标,黑夜并未影响弓箭手发挥。有些精准洞穿眉心,一箭毙命。有些虽没射到要害,但箭矢带来的力道大得惊人,轻松穿过人身,没入泥地。

若那人再战,下一箭瞄准的就是脑袋。

几乎每一息都有人倒在冷箭之下。

首领心下又惊又骇。

暗中的棘手,明面上这个也麻烦。

他明明记得此子数月前还在他手下勉力支撑、侥幸捡回一条命,这次交手,自己却奈何人家不得。后者明显没将他放在眼中,应付他进攻的同时,还有余力收割其他土匪性命。

即便他将近一丈的长戟舞得枪影绵密、滴水不漏,或横击、或直刺,十八般本事都用了出来,沈棠依旧应对自如,枪尖甚至连人家衣角都没沾到……从容不迫,宛若闲庭信步。

哪还有先前左支右绌、狼狈逃窜的影子?

仅凭一人一剑,再加上暗中的弓箭手,便将他们百余号人拦在此处,寸步难行。

沈棠似乎看穿他的疑惑。

霍地欺身上前。首领手中长戟过长,回援根本来不及,当机立断弃长戟化短刃。

短短一瞬便将丹府内的武气压榨到极限,汇聚刀身,近距离劈出一刀,这么近的距离闪躲是来不及的——根据他以往经验,这刀气能轻轻松松将人从中劈成两半!

但首领万万没想到——

刀气与突兀出现、交错成茧的黑白文气相撞,好似拍打礁石的海浪,碎了个彻底,爆发出的气浪将人吹飞数丈远。沈棠毫发无损,而他倒飞滚地,天旋地转滚了数圈才停下。

胸腔气血激荡,嘴角又溢出一口血。

沈棠:“意外吗?”

虽然她提剑就干的作风挺像武胆武者,但她腰间的文心花押则默默昭示众人——

她是文士!

一个文士,怎么不会【明哲保身】?

翟乐蹲在树上,没错过亮了一瞬的文气,委屈瘪了瘪嘴——他可没忘记某位沈兄说的“不打辅助位”,合着沈兄会文心言灵啊。

沈棠看着站都站不起来的首领,正准备提剑上去补一剑,收了这个人头,谁知首领突然抬手,含着口中的血破口大喊。

“停,是我败了!”

他带来百余人,死了三十多号,伤了三十多号。剩下几十号负责策应,早被这一幕杀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往反方向逃命。

胜负毫无悬念。

沈棠心下冷哼。

他说停就停,自己不要面子吗?

沈棠紧了紧剑柄。

这时——

不远处接二连三传来一声声密集惨叫。

她与那名首领俱是一惊。

那个方向?

出事惨叫的,莫不是那几十号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