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看着沈棠,沈棠看着她。
二人对视时间太长使得白素产生了自我怀疑:“主上,可是臣哪一句说错了?”
“没有错,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一个问题——为何那么多开国之主,一上年纪就开始昏庸,实在是诱惑太多。再自律克制,也抵挡不住权力给予的肆无忌惮特权。”只要合乎眼缘就能任意拥有任何人,谁听了不迷糊?
金钱、权力、美色,唾手可得。
这也是屠龙少年终成龙的根本原因吧。
白素却被吓出一身的冷汗。她不是担心沈棠敲打自己,而是惧怕沈棠因为她的话“开窍”,品尝到纸醉金迷的美妙滋味,日渐遗忘初心。若如此,她万死难辞其咎!
急忙找补道:“主上,臣的意思是……”
沈棠笑着示意她不用多想。
“少玄不要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沈棠在脑中设想自己放开手脚,沉迷享乐的场景,叹息道,“……照理说我打仗这么多年,偶尔享乐几日也是情理之中吧,但——那副画面我想象不出来。”
白素看到沈棠有些消沉。
“想象不出来?”
沈棠点头:“嗯,只是假设都有莫名负罪感,仿佛脑海有个声音在提醒我,含章欠下的巨额债务还清了吗?治下庶民都住上四面不漏风的房子了吗?吃饱穿暖了吗?吃得好不好?穿得好不好?一家子出门还是穿一条裤子?衣服上有无补丁?一年四季能有新衣吗?头疼脑热看得起医师吗?它们一个个跳出来,我感觉精神都痿了……根本打不起劲儿!”
“我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是绝缘体了,根本原因就是负债太多,不止是含章欠下的巨债,我作为主上还欠臣民。”她托着腮,长吁短叹,一双眼睛似乎看透了世界的本质,“高房价就是年轻人最好的BYT,同理,看不到尽头的负债就是年轻人的绝育手术啊。”
难怪她会痿???
流放路上苏醒至今十一年多了。
她至少有十年都在背债。
动物都知道繁衍生息要有物质基础,很显然她没有这个基础,所以潜意识一直拒绝任何与繁衍相关的活动?沈棠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光是合乎眼缘还不够,纳入内廷要养对方,我不得掏钱?最理想的状态是要合乎眼缘,对方还自力更生。”
哦,还不能让对方进入王庭内部。
试想一下,老板的另一半靠着关系进入公司,万一能力不足又跟员工起冲突,员工们还敢有什么说什么?时间一长容易出乱子,管理混乱,业务下滑,这种拎不清的家庭作坊能不倒闭就不错了,还想扩大商业版图?
所以——
沈棠由此推断出自己的理想型,应该是合乎眼缘、有家底能自力更生、没在王庭一展拳脚的野心,不花她钱还帮她还钱的高富帅/白富美,没个恋爱脑晚期是不行啊。
白素听沉默了。
主上,你听听自己的话是人话吗?
沈棠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有些离谱。
她要是将主要条件提炼一下,搁在某乎某书提问自己能不能找这样的,恐怕祖宗十八代祖坟都要被问候一遍——哪怕她家真有皇位要继承。思来想去,还是单身吧。
符合条件的重度恋爱脑晚期患者不好找。
“嗷——”
一声变了调的嚎叫勾走沈棠注意力。
她扭头循声看去,只见公西仇兄弟不知何故扭打起来,只是干架的方式完全是小学鸡模式。即墨秋还算克制,只是用木杖抵住公西仇的侧脸,顺势将人压制在地上。
他手上力道不算轻。
公西仇半张脸都被挤压变形。
作为回击,公西仇用了更没风度的手段,随手一抓就薅住他哥发辫尾端的珍珠。
那一声“嗷”却不是即墨秋发出来的。
即墨秋给他肚子一击重创。
力道不大,只是用上了巧劲儿,公西仇感觉胃部还未消化的食物在翻江倒海,被迫松开发辫。即墨秋的头发恢复自由,但发辫上的珍珠还是被他薅下来。没了发尾珍珠的固定,半数发丝散乱,看着十分不得体。
公西仇趁着空隙,瞧准机会发动反击!
兄弟俩几乎同时望向一个方向。
“是谁?出来?”
他们发现了,白素也察觉到了。
只是来人并无任何恶意,有可能是路过猎户或者附近土着,她就没有出声警示。
孰料对方还在朝这里靠近。
白素起身的同时,手中化出双剑。正要出手将人拿下,沈棠抬手阻拦她的行动:“少玄,不用紧张,应该是我要等的人来了。”
“是,主上。”
他们一行四人原计划是去上南郡。
出了大营却朝着其他方向,白素还出声提醒沈棠走错方向了,沈棠却道:【没有走错,去上南之前,我要先去见个人。算算时间,对方应该快到附近了,希望别错过。】
沈棠领着三人在此地等了大半日。
白素立在沈棠身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一瞬不瞬看着来人靠近的方向。
公西仇和即墨秋不知何时中止了扭打,也盯着相同方向。在四人注视下,一道游侠装扮的身影出现。来人露在外头的肌肤接近棕黑,不是常年暴晒的黑色,倒像是故意伪装的颜色,一身衣衫好几处补丁,长发用灰色长布包裹。若忽略对方腰间悬挂的佩剑,还以为是哪个农妇。白素眸光一凝,看向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