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望月李氏第六百二十七章望月李氏:
李曦峻在峰中等了数月,湖上的大阵渐渐完善,他在殿中读着《甲子剑典真解》,李清虹则闭目凝声,持着六雷玄罚令体会。
这六枚银白色的令牌已经被她炼化多时,六道银光汇聚为同一道,朦朦胧胧一圈银色落在她手中,雷电潜藏其中,显得颇为神秘。
六雷玄罚令是极好法器,只是年代久远,那时的法术还有些阵法、巫法的意思,李清虹在这两道的天赋不高,钻研起来未免有些痛苦。
但她向来不畏难,只持着令凝神。
另一边的李曦明持着茶杯抿着,手中持着一部丹书细看,他除了萧家的一道传承之外没有什么拿得上排面的丹道传承,如今的丹道修为停滞不前,只能算打发时间,
他也是一大早被李曦峻请来,算着日子要登洲,又逢上祭祀,算得上大事,自然不能缺席。
李清虹沉思一阵,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
“峻儿,此事可请了他家观礼?”
李曦峻遂答道:
“望月归一是喜事,可是不应张扬,三宗七门只请了玄岳的孔婷云前辈,也往衔忧和余山派了人,只是萧家封山,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到。”
他轻声道:
“请来孔婷云前辈…一是谈谈北岸之事,二来也是要问问东海的事情。”
所谓东海的事情殿中三人都心知肚明,正是李家苦恼的长霄门人之事,这是仙门道人,断然不可能鲁莽上去杀了抢了,无论如何都要周旋一番。
他正答着,殿外守卫来报,说是李承辽前来复命。
“且上来罢。”
李曦峻将手中的玉简放下,男子从殿外进来,李承辽早已经解了大氅,身上褶衣同是黑红色,颜色更深,腰间系着带,外披白袍,显得利落。
李曦峻向来是观察入微的人物,前些日子李承淮的绀色大袍他便多留意了一眼,如今看着李承辽也是一个制式,松了玉简,和声道:
“如今家中新风尚,着起褶衣大袍倒是潇洒自如。”
李承辽才拜见了殿中的三位筑基,不曾想他关心起这事情来,听着他的话颇有些汗颜,下拜答道:
“回叔父,家中如今人丁渐多,诸峰体制庞大,平日人人着袍,虽然飘逸,却难有正形,我等接待诸世家,江北越北常着褶衣,比衣袍规矩得多…”
他连连解释,有些提心吊胆。
并非李曦峻威严多重,叫李承辽这样解释,而是李家族规严苛,是有名的苛待宗室,禁锢诸支,贪图享乐也是一项罪名,越是嫡系越是讲究,这些年落在族正院手中的人可不少。
他父亲李曦峸以身作则,死时一句‘家无余财’是落在族史里的,李承辽万万不想李曦峻误会,毁了父亲名声。
“无妨。”
李曦峻点了头,答道:
“规矩些也好,取出个章程来,服饰定下,也省得多是非。”
他暗暗皱眉,觉得族规严苛,哪怕李承辽是家主都惊怖若此有些过了,嘱咐了一句:
“各宗子弟待遇不得超过多少,在族正院写个明白,具体划出线来,我家是严苛,却也不能自家族人随便被诬害了。”
李曦明在旁连连点头,李承辽应下,取出玉简来,禀道:
“西岸诸家已经整顿完毕,共计五十七家,练气十四人,小峰小谷三十一座,三十二镇,六十一万余人。”
他把记录名录的玉简送上案,疑道:
“只是西岸贫穷如白地,搜罗得灵物寥寥无几,甚至有七家全家上下半点灵物也没有,功法竟得三百八十七本,虽然练气篇幅只有七本,胎息数目远胜过其余三岸之和!”
李曦峻早听着李曦治讲过其中的关窍,并不奇怪,点头道:
“这事情是金羽宗遗留,我已知悉。”
李承辽遂放下心来,继续道:
“九门峰灵气寻常,其余有三峰算得上可以一用,西岸可以设置四府,统御诸家。”
李曦峻仔细一看,西岸除了一座炼器的九门峰,唯独六十一万人和三百本功法算得上有价值,那处灵田匮乏,自然也没什么好东西。
他算了算时间,让李承辽等在一旁,把玉简仔细读了一遍,起身向李清虹禀道:
“姑姑,百年时光,湖周四岸,已入我家手中。”
他朗声道:
“我李家如今胎息修士九百一十七人,杂气一百八十五人,练气修士三十一人,筑基六人。”
“西岸四府六十一万人,南岸山越与西潭共计一百二十三万人,乌涂、黎泾、华芊诸府八十一万人,东岸密林元气未复,尚有五十九万,北岸崇山峻岭,有三十二万人。”
“共计三百五十六万!”
李曦峻特地解释了一句,轻声道:
“密林是沃野平原,湖上最富饶之地,多年征战,人口稀疏,养育几十年,突破两百万不是问题。”
李清虹总算流露出欣喜之色,应了一声,李曦峻递上玉简,继续道:
“如今府峰之制重新整顿,东密林五府一山,西九门四府,南故地五府,北方费家两府统御五峰,青杜、玉庭独为一制,共计十六府两峰一山,尽数在此。”
他从袖中取出一副地图来,正中是大体呈现出椭圆形的望月湖,南边略凹,十六块地界划分整齐明白,用好看的小篆写了名字,显得很是规整。
李清虹看了一阵,心中渐安,往左右几人面上看了一眼,轻声问道:
“湖中洲可有名字备下?”
“不曾。”
李曦峻摇头,他倒是不在乎这些名字,觉着继续叫湖中洲也无伤大雅,李清虹却笑了笑,温声道:
“这名字却不可谓不重。”
李清虹声音温和,配上身上的羽衣和银枪,却别有一番威势,轻声道:
“我家在湖上百年,四脉皆前赴后继,鞠躬尽瘁,霸业却由两位定下,前为项平叔公,后为我大父。”
“这湖中洲,此后必然要搬山过来,使地脉隆起,高出水面,不如叫平崖洲”
李曦峻轻轻点头,自然没有异议,便见李承淮上前来报,向着李承辽恭敬问了一声,开口道:
“湖上大阵清元平一阵已经立起,小侄送归诸大师,花费灵石两百一十二枚。”
寻常的练气大阵百枚出头,湖中洲实在是太大,足足花费了两百余枚,好在近几年没有交供奉,李家家底殷实,除去此阵还余下两百余枚。
李曦峻点点头,让他也立在一旁,等了半刻钟,安思危从殿外近前,在殿中拜了,恭声道:
“大舟已备,诸脉从黎泾、华芊、骅中诸地登舟,往洲去了。”
等到安思危这话落下,李清虹才从主位上起来,逐步从阶上下来,轻声吩咐道:
“去请诸位长辈、大人前来,望月归为一统,该登洲了。”
黎泾镇。
湖边的大坝上熙熙攘攘,大舟在岸边停靠,在阳光的照射下头下一片阴影,将人群笼罩在内,下方的众人都抬头望着。
舟前的老人伸着独臂,老脸上皆是悠闲,眼看着众人往舟上登,左右的修士都忙着送人,却无人去催他。
一直到登舟的人数齐了,天空中驾风落下一白衣修士,身后负枪,容貌出众,这才落在舟前,先是向着老人拱手道:
“秋阳长老!”
李秋阳摆了摆独臂,示意安思危不必理他,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老脸挤出笑容,苍声道:
“这日子你父亲也要从大漠回来,正巧着聚一聚。”
安鹧言的惩罚并不重,不过被遣去了大漠,罚得灵石灵稻之属对安家来说略有些吃力,却算不上伤筋动骨,安思危恭敬点头,显然也是有些喜色。
两人谈话一阵,舟中的几位修士前来拜见,本是向安思危复命,都认出他来,极其客气。
“原来是长老!”
李秋阳用着独臂去捋须,虽然他平日不说话,地位并不低。
李秋阳身上的伤个个有来头,坊市中留下、魔修所伤、除妖所留…无一不是为家中尽职,失去的手臂也是阻击许霄而被并火化去,安思危明白得很,恭敬地立在他身旁。
船帆扬起,一路往湖中去,李秋阳站起身来望,天空之中三道流光先后划过,他闷笑了几声,遥遥望着,开口道:
“当年我跟着通崖叔在湖上巡看,此处雷火笼罩,郁家费家更是鼎盛之时,皆有筑基镇压,何其威风?”
“郁慕剑尚敢当着众人之面挑衅通崖叔,郁家只看着剑仙脸面对我家有几分客气,万万不曾想过今日!”
老人看得事情多,一路走来多少险恶都记在心里,竟然是登洲的众人之中最激动的一个,一直到大舟靠岸,望见芳草萋萋,一片沃野,转头笑道:
“好一片大洲!”
安思危派好人手,跟在他身后,一同往洲中去,天空中有湘衣女子驾着金山飞过,留下一片璀璨,听着老人叹道:
“好几位筑基修士…安家小子,你且看一看,说与我听。”
他老眼精明,一眼就看出几个云端的不是寻常人物,却没有通晓诸家的见识,故而认不得,安思危轻声道:
“家中只请了萧家与玄岳,至于筑基修士真面目,我亦不晓得。”
“只看那湘衣女修,兴许是玄岳门的人。”
李秋阳“哦”地叹了一声,睹见洲中一座高台,往台下落去,一身灰蓝色衣物的老人驾风迎上来,腰上配剑,看起来沉默寡言。
“冬河!”
李秋阳唤了一句,陈冬河静静点头,带他入内,却见李曦峻驾雪带着两人,自半空中落下,轻声道:
“两位前辈。”
他话未说罢,身后已有一中年女子上前,有些黯然地道:
“爹!”
陈冬河连忙抬头去看,足足愣了三息,这才低声道:
“清晓…”
眼前这练气后期的女子正是陈冬河之女李清晓,他记忆中觉得还是个孩子,如今相见,已经年过半百了。
父女相见,皆觉恍惚,李清晓抿了抿嘴,身后的青年迈步向前,那双眼睛颇为有神,乃是筑基修为,恭声道:
“暮云见过外祖!”
陈冬河浑然不认识他,只明白眼前的筑基修士是李清晓之子,干巴巴地应了两声,李曦峻缓和了两句,带着几人往台上去了。
李秋阳仍旧很激动,身为李家族老,他自然能在这高台就近的位置祭祀,眼看着两只妖物被铁索拉上,等在边上,暗忖道:
“如今算是来洲上第一年,族中传统延续了!”
李清虹站在高台最上方,眼看着两只妖物被拖上来,微微欣喜,下方的李承辽正行罢诸礼,持起玉刀。
单论祭祀,今年并不算盛大,承明辈大为折损,绛阙辈的孩子也不曾到合适的年龄,一如过去几年,仅仅是寻了练气妖物来祭祀,算得上中规中矩。
“倒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
这还是她第一次作为李家权力与修为最巅峰之人参与祭祀,没有想像之中的困难,甚至简单得过分,可心中也并不轻松,眼看着一系列礼制行罢,轻轻出气:
“好在如今的箓丹不会立刻凝聚,而是凝聚在法鉴之中,再行求取才会赐下,否则承辽不知内情,还真不好收拾。”
她本应把事情告知承辽,可家中只有受了仙鉴符种之人才不惧神通,李家如今已经渐渐入了诸紫府的眼,倘若让李承辽知道细节,只怕最后要出事情。
“萧家当年已经有紫府,迟步梓尚敢以神通问萧归图,自家更要谨慎!”
她收拾完祭祀的诸事,驾雷而起,停在湖中洲上空,北岸白雪皑皑,群山耸立,西岸人口稠密,群修来往,东岸仙山耸起,沃野千里,南岸丛林茂密,山越遍地,皆露眼中。
脚底下青水涟涟,风光无限,广阔的湖水上水雾升腾,芦苇浩荡,白气倾泻,千里湖泽,尽入眼中,李清虹暗忖:
“这是我李家的望月湖。”
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一阵,一阵金光驰来,孔婷云一身湘衣,正从半空落下,先是道了声节哀,这才恭喜道:
“如今该称呼贵族为望月李氏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