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陵园内,就如同刘峰之前和肖恩说过的那样,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些夜晚巡逻的禁卫军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偶尔有放大点的声音传到自己耳朵里也只当是没听到。
他们沿着陵园的边缘巡逻,以确保这地方的安全性,不过,巡逻路线很有意思,没有任何一个禁卫军会靠近陵园的主体,也就是原先的避难所屋顶。
一堆巡逻的禁卫军目光严肃地扫过周围每一个角落,确定无误之后才继续跟着路线前进——身边陵园深处传出来的微弱哭声被直接忽略了。
而此时的陵园内部中,外围墓室里一群属于白战的内侍正跪倒在地祈福,他们还需要坚持十来天,但比起殉葬的情妇来说,还是要强了许多。
有几个胆子稍大些的内侍微微抬起点头,虽然前面就是墙壁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对面的哭声还是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是、是不是那位情妇啊?”有人小心翼翼地撞了撞身边的同伴。
同伴压低了声音:“还能是谁?”
“听着怪吓人的……”
“废话,能不吓人吗?但你记住,这跟我们都没关系!进来之前仪仗官就和我们嘱咐过,陵园内部发生什么都不要管!咱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心尽力地为大殿下祈福,时间到了,咱们就出去。”
“可是那女人一直在哭,这、这怎么祈福啊?”
“关你屁事!而且,那女人哭不了多久的,她的灵柩就那么一点点大……”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个人的说法,一段时间后,哭声越来越微弱了。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阵重物移动的声音响起!
跪在地上的内侍们齐齐打了个哆嗦,他们惊恐地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这……这怎么像是灵柩移动的声音?
惊恐地对视一番,他们齐齐把头埋了下去,不断在脑海里重复祈福的祈祷词。
陵园内发生的一切都和我无关,和我无关……不少人暗自加上了这么一句。
外围墓室无人在意,不过,即便其中有人胆大包天想要进入深处查看也做不到,深处的墓室全都被坚硬的墙壁包裹着。据说,只有皇帝陛下手中的陵园钥匙才能打开这里,唯有等下一位皇室的大人物死去时,这儿才会重新开放。
而此时白战的墓室,那巨大的灵柩发出了移动的声音。
棺盖挪动了几下,似乎有人想要爬出来!
重复了几次,那灵柩终归还是不再动弹了。
不过,有难以耳闻的祈祷词在灵柩内部响起。
封的严严实实的灵柩内,被缝合好的白战身躯竟然由下自上再度裂开了大半,他体内的血液早已干涸,为了让尸体更加完整,入殓师特意填入了符合白战实力层次的血液,以保证其尸体的兼容性。
而此时,那些血液竟然再度从白战尸体的撕开处流了出来,并以诡异的方式翻涌蒸腾而上。
淡淡的血雾萦绕,其中的能量在往虚空的某一个方向里流失。
而此时,早已死去的白战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阴森惨白还带着一道可怕裂缝的脸庞摇晃了一下,毫无高光的眼珠子上下翻滚,随即,他缓缓张开了嘴巴。
晦涩难明的祈祷词从他的口中冒了出来,因为尸体的受损,很多字眼都变得模糊不清,而且他僵硬的舌头还常常卡在口腔里。
但是,祈祷词还是在生效。
那些被用作填充的血液在快速地消耗。
直到血雾完全消失,白战顿了一下,随后念出了祈祷词最后指向的尊命。
“走过世界的至高旅人……咯……咯……乞求您的注视……”
尸体艰难地吐出了最后一个字,白战终于耗尽了他所有的价值。
灵柩内的空气波动了起来。
“啧,比想象中好使啊。”
一个半虚幻的影子凭空出现,正是肖恩!
他扫了眼身下苍白的白战尸体,轻笑一声:“大殿下,感谢你最后发挥的作用。”
肖恩四处打量一番,将白战穿着的那件华丽葬服的下摆往上一掀,遮住了他丑陋而绝望的脸庞。
看了眼灵柩的各个角落,他嘀咕一声:“还真是严密啊……”
在下葬仪式结束后,肖恩尝试过偷偷潜入陵园内部,但是失败了,准确来说,他连靠近陵园都很难。
这里的防备措施超乎他的意料,而且不管是陵园本身还是这儿古怪的禁卫军,似乎都自带一种完全封闭的防御措施——那天的下葬仪式中,肖恩怀疑,如果不是皇帝用了陵园钥匙,大概自己和刘峰交谈的机会都不会有。
不过,肖恩向来喜欢多做些准备,比如现在这个。
他本人进不来,那就让白战召唤自己进来好了。
这还得归功于谢里尔,尽管谢里尔目前刚长成婴儿大小,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彻底恢复。
但是,谢里尔晋级深红之后,操控血肉的能力有了愈发恐怖的提升。
而操控白战的尸体,更是没什么难度,只需要留下一点点的血肉暗示就可以了——另外,如同肖恩所预料的那样,白战的尸体太过凄惨,想要修复到差不多的样子,得填入不少包括血液在内的材料,正好,这给了召唤肖恩仪式所需的能量。
当然,作为被召唤者,肖恩自然也大大放宽了召唤的要求——对已经死掉的大殿下,肖恩还是有足够宽容的。
与此同时,即便有方法潜入陵园,但本体来的风险还是太大,以太体是个更好的选择——真有什么问题肖恩就直接开溜。
以太体在灵柩内观察着四周,片刻后,肖恩皱起了眉头。
这灵柩不知道是用什么方式封闭的,粗略的打量下来,自己竟然暂时找不到脱离这个灵柩的方法。
是的,这灵柩还拥有阻隔以太体的功能。
但很显然,仅仅是阻碍精神力量的渗透,而不是彻底隔绝以太层,否则,肖恩也能出现在这里。
正在肖恩考虑着要不要用些更激进的方法时,突然,外面似乎有了点奇怪的声响。
肖恩微微眯眼,思索一下后便直接隐没在了灵柩内的空气之中。
灵柩震颤了起来。
沉重的声响过后,棺盖竟然自动打开了。
肖恩面露疑惑之色,但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继续隐匿观察着。
然后,一张脸伸了出来。
那是……为白战殉葬的情妇?
女人不知何时从那个小灵柩中出来了,之前在下葬时绝望又无力的眼神荡然无存。
她神情冷漠,只是打量着白战的尸体。
“有意思……我之前都没看出这女人的破绽……”肖恩暗自笑了笑。
而这女人一动手,肖恩就看了出来,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她行动的速度以及动作的幅度都证明,她是一个实力不错的否决者。
在肖恩暗中的注视中,女人伸手将白战的尸体随意地翻了个面。
在看到那已经重新撕裂的伤口以及突然消失的血液之后,女人皱起了眉头。
“还没开始,怎么就自我消耗掉了这么多……”
她看着白战,许久后神情颇为复杂地笑了笑:“大殿下,虽然你我在一起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意外,但相处这么久,我对你还是有些感情的……原本,我只是一个备用的棋子,但是你自己不争气,我也无可奈何。”
再度长叹了一声,女人竟然再度将白战的尸体给搬出了灵柩。
“你这可真够大不敬的啊,我只是利用尸体干些花活,你这直接给人搬出来了,啧啧啧,还不如我呢。”肖恩暗自感叹了一声。
女人抬起头,似有所感地看向后方,在肖恩惊讶的目光中,她又摇了摇头。
“陛下说过……这是正常现象……正常现象……”她自言自语了一句,似乎是在为自己打气,看样子,她的胆子没想象中那么大。
倒是肖恩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些弧度。
果然,这里面都有那老皇帝的暗中推动。
就是不知道,白战之死在不在皇帝的预料之内……若是在,说明皇帝的手比自己想象中张地还要大,若是不在,那就证明皇帝早就对类似情况有所准备。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率是后者。
另外,在四皇子白思给出那个耶和华指证肖恩是杀人凶手的影像之后,皇帝便迅速认可了。
肖恩是什么人?以他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让耶和华留下这种把柄?
为了让自己不被皇室那种莫名的力量盯上,肖恩还特意让耶和华去杀死了白战,并且,在二者都死了之后,肖恩还检查过一遍。
耶和华要是有瞒过肖恩的本事,那也不会在肖恩手里连续惨死两回了——这家伙现在估计也在他自以为无人知晓的秘密基地中复活第三次了。
连复活地点都被肖恩捏在手里的人,对肖恩能构成什么威胁?
而四皇子白思有那个本事吗?显然也没有,也或者说,他本人是没有的。
所以,那影像只会是皇帝动的手脚。
而其中,则有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了。
因为,皇帝知道一件事,肖恩是他的‘儿子’。
大儿子死了,又要另一个自己亏欠过的五儿子去死。
再结合肖恩从刘峰那里得知的消息,这些年来,有很多不被人知晓的皇子公主在出生时便夭折了……
别人以为那是皇帝身体太差,所以后代总是出问题,可在肖恩看来……
皇帝,在借用拥有皇室血脉的这些躯体做一些事情。
而掩盖这一切的最好地方,自然就是被古怪禁卫军严格把守的皇家陵园了。
这也是肖恩要亲自过来看看的重要原因。
墓室内,那白战的情妇不知道在检查着什么,许久后她抬起身子,自言自语道:“浓度果然很高……”
说完,她再度搬起了白战的尸体,朝着墓室外围走去。
密不透风的墓室在女人拿出一把形似叶片的钥匙晃了晃之后便自动打开了。
肖恩打量了一番,旋即跟了上去。
那女人似乎对陵园深处的构造非常熟悉,一路上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在经过那些跪着内侍的墓室外围时,她停下了脚步。
将白战的尸体放在地上,她走了进去。
一阵惊恐的惨叫过后,殷红的鲜血慢慢从地面渗透到了外围。
女人没有多做停留,只是继续搬起白战的尸体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肖恩路过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内侍们果然已经倒地,密密麻麻的尸体遍布其中。
但是,里面却正在发生一幕肖恩似曾相识的场景。
那些死者的血液在沿着墓室里的沟槽流入地面之下,甚至,那些尸体竟然像是在沼泽地上一般开始缓慢地沉入墓室之中。
“又是收集血液,又是收集尸体……这路子,和黑鸽子监狱那一次挺像啊。”肖恩嘀咕道。
再结合皇帝露出的那一只手和黑鸽子监狱底囚犯的那只手几乎一模一样,肖恩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
“啧,这老皇帝,真是不厚道啊……”
嘀咕一声,肖恩继续跟着那个女人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女人的脚步愈发快了一点,她饶了几个弯,非常明确地走入了一条墓室的甬道。
她放慢脚步一番观察,最后在一面看上去光滑的墙壁前停下了脚步。
在几个特定的点位按了按,她又拿出那把钥匙挥动了一下,墙壁发出了移动的声响。
密不透风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朝下的口子。
跟着那女人进去,肖恩露出了些古怪的神色。
皇家陵园的前身是没有完全升起的避难所,但是,内部也是经过重新建造的。
不过,这条新出现的往下通道,很显然还是避难所的建筑风格,和墓室毫不相干。
显然,这里没有经过改造。
往下的甬道比想象中要长许多,一般避难所都在二十层到三十层左右,四十层便已经非常稀少,而现在这条往下的通道,肖恩粗略估计了一下,已经下了将近六十层了。
终于,又走了一会后,女人停住了脚步。
她站定在了一扇突兀出现的门前。
一个有些耳熟的电子女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