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峰喜气洋洋地和肖恩握手,看样子,禁卫军平时压抑地的确够厉害。
而化身军部士兵的肖恩只是笑眯眯地和对手握了握手,余光不露声色地瞄了眼对方的胸甲。
早就听说过有守陵的禁卫军,但不管是哪儿都极少有详细的资料,今天亲自过来看看,果然,这群禁卫都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不过,眼下已经不是对方没有认出自己这个名字的情况了。
名为刘峰的禁卫军的胸甲缝隙中,肖恩看到了一些东西。
禁卫军选拔严格,论整体素质要远超一般的军部士兵,即便被派来守陵的是较弱的一批人,那也一样是禁卫军。
可是,那胸甲缝隙中,内衬的布料出现了明显的皱褶,有些小角落里看上去也空空荡荡的。
另外,肖恩在和对方搭话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刘峰的禁卫军铠甲多了一层颈甲。颈甲牢牢托住了他的脖子,这是明显影响行动的设计,在禁卫军身上这是不合理的设计,尤其对于刘峰。
能加入禁卫军的人,如果是苦弱者,铠甲应该和义体有联动装置,而这种人自然也不会像刘峰这样出现饥饿感。
如果是否决者,肌肉猛男理当将铠甲里面的内衬撑得鼓鼓囊囊,哪会像刘峰这样,看着身体干瘪——假设刘峰是身体素质不出色、纯靠异能吃饭的禁卫军,那就没必要设计影响行动的颈甲。
同时,不仅刘峰是这样,根据肖恩的观察,周围的那几个禁卫军都是一样的。
这里面,可就有意思了……
肖恩一边应付着刘峰,一边不露声色地观察着周围。
葬礼仪式实在太过漫长,等到沉闷的钟声再度于一天后连续响起八声半时,肖恩都快把刘峰的祖宗十八代给调查清楚了。
他发现,刘峰和其他将士相同的一点是,全都没有被黑色线虫寄生。可是,他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笃信感。
比如,刘峰就很确定,自己在五十岁之后将会退出守陵军,回到帝都内和家人们团聚——按照他的说法,他的爷爷、父亲都是这样的,而且他还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在城内。
事实上,肖恩早就利用地下帮派的势力调查了整个帝都的大致情况,城内并没有刘峰的军属。
准确地来说,帝都内没有任何守陵禁卫军的军属存在。
这并不是什么绝密或者丢人的岗位,退役军人往往也会得到邻里的尊重,所以不存在刻意隐姓埋名生活的可能性。
然而,根据肖恩的调查来看,整个守陵禁卫军都处于一个被人忽视的状态——城里的人以为他们退役后有别的去处,禁卫军内部则以为他们退役之后就会回到城内安享晚年。
这个诡异的认知差导致,极少有人会提及守陵禁卫军的存在。
刘峰的父亲和祖父,大概是早就死了,甚至肖恩怀疑,他口中的那些家人,可能从未存在过。
钟声长鸣,刘峰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来,他拍拍屁股示意肖恩别坐着了。
“小心别被人看到了……”他压低声音说道。
肖恩只是点点头,一起跟着站了起来。
葬礼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主事人蓝可儿按照仪式的要求将所收集来的“思念、期盼”等等‘丢’进了灵柩之中——实际上只是一个仪式的动作,但似乎帝国人都很看重这个,在她丢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时,一旁的仪仗官还装模作样地在旁边用手接着,像是怕蓝妃不小心丢到了外面。
等到一切完成,主事人的任务才算是到了结尾。
蓝可儿退到后方,而那个穿着古怪四四方方衣服的情妇被推到了正前方。
仪仗官大声喊道:“送大殿下。”
周围群臣也跟着喊:“送大殿下。”
炮兵队列举起能源炮对准天空。
“轰!轰!轰!”
三声齐齐的炮响过后,白战的灵柩竟然漂浮了起来。
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凭空浮现,似乎是跟着炮响的方向指向了天空。
不少官员和贵族顿时大惊:“登月之路不甚明晰?”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皇帝终于抬了抬手。
“我儿,去吧。”
那根若有若无的线一下子变得凝实起来,通向了看不清的高空。
“送大殿下!”
众人齐齐跪地呼喊。
那根线消失在了空中,而灵柩也在一股莫名力量的推动下自己进入了陵园。
此时,白战生前的情妇终于忍不住大声哭泣了起来,她看上去害怕极了。
她要张嘴呼喊,但是,皇帝身边的内侍只是将其往前推了一把。
那古怪的衣服一下子并拢组装,竟然将女子全都包裹了进去,变成了一副小型的灵柩。
那女子的呼喊声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来,那小巧的灵柩就跟在后面,慢慢进入了陵园的深处。
仪仗官又开始念听不懂的祈祷词了,众人齐齐闭上眼睛,大概是在为白战祈福。
肖恩只是神情古怪地站在原地打量着陵园深处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所谓的登月之线、还有自主漂浮的灵柩以及陪葬用的活人……这看着不像是下葬的仪式,倒像是邪神的仪式……
而且,这仪式里的祭品不是那个被活生生封入灵柩的女人,她只是一个连接点罢了。
真正的祭品……似乎是,白战?
“有意思……”肖恩小声嘀咕了一句。
仪式总算是结束了,达官贵人们走在前头,军部的将士们也在有序的撤退。
一直呆在陵园里,没机会认识其他人的刘峰有些舍不得,他抓着肖恩的手:“兄弟,等我退伍了,我去找你喝酒。”
肖恩眨了眨眼睛,笑道:“那到时候,咱们的暗号就叫做……面饼,怎么样?”
“面饼?好好好,这个好。兄弟,等我!”
刘峰原本还准备多说两句,不过,守陵禁卫军的队伍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了,他也只能连忙跟上。
冲着对方挥挥手,肖恩混入了军部的队伍里,他没有脱离队伍,而是慢悠悠地跟着队伍往军部而去。
而陵园那边,回到队伍中的刘峰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止住,禁卫军首领之一的副将就将其喊了过去。
这位副将的装束和刘峰几乎一致,只是不同的勋章代表了其更高的地位而已。
“与你说话的人,是谁?”副将的脸阴森森的,看上去像是刚死不久的人。
不过,刘峰也知道副将一直都是这副表情,当下便立正回答道:“报告长官,是军部的士兵,刚刚认识!”
“对方是军部哪个将军手底下的?”副将继续问道。
刘峰一愣,这他确实没问过,旋即老实回答道:“不知道,只是站岗的时候靠得近,和对方搭话了几句。”
“搭话?仅仅是搭话吗?”
刘峰咽了咽口水,不过,他倒是的确仗义,知道自己要是说出二人一起偷吃面饼的事情,肖恩肯定要被追责。
他自己在禁卫军受罚那是家常便饭,但对方好心请自己吃东西,总不能牵连人家吧?
刘峰当即回答道:“是的,只是搭话!军规中,包括换班、巡逻制度、处罚等绝对秘密,从未透露!”
这也是实话。
副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旋即冷哼一声:“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外人交谈!刘峰,自己去处罚室领罚!”
“是!”
迈着军步离开,估摸着副将看不到了,刘峰这才松了一口气。
“唉,还是被逮到了……”他嘀咕了一声。
有几个相熟的禁卫军看到他垂头丧气地往处罚室的方向走,当即打趣道:“峰子,怎么又是你?今年你领多少回罚了?”
刘峰无奈道:“我就今年话多点,还老是被逮到。”
“哈哈哈,每次都是你。”
“去去去,再说了,受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绕过陵园的正面,刘峰走了不短的一条路,最后来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阶梯之前。
他迈步又停下,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陵园禁卫军受罚都是来这儿,不过,这里无聊又枯燥,受罚也没多少机会,也就今年,他都不记得自己受罚多少次了。
坦白说,受罚倒是不怎么痛苦,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就是进处罚室的一瞬间总会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再度深呼吸了一口,刘峰沿着阶梯走入了地下室。
阶梯很长,而且阴森森的,习惯了的刘峰还好,走了大概五分钟之后,他来到了一扇很小的铁门之前。
门大概是感应门,觉察到门口有人前来便自动打开。
里面阴森森、黑漆漆的,习惯了的刘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再度走入了其中。
然后,“砰”地一声,门被关上了。
紧接着,无人看到的门上,屏幕闪烁了起来。
“姓名:刘峰。”
“编号:G6。”
“检测中……比对中……比对成功。”
“开始执行销毁程序……”
白战的死造成了巨大的轰动,但世界和人类的共同点都一样,那就是擅长遗忘。
仅仅是下葬仪式花费的这段时间过去,城内又开始变得热热闹闹的了,只有挂在各处的黑色半月旗还在提醒着来往的人们,刚刚有一位皇室的大人物不幸过世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这世界,死的人还少吗?反正都死了,大家都一样。
至少普通人全都是这么想的。
而在正厅之中,官员们聚集在一起等待陛下的到来。
大皇子死了,但日子还要过,关键的是,大皇子之前留下的活计,也得再有人顶上去不是吗?
比如,那尊开国者雕像——要知道,大皇子就是在提出建造这尊雕像之后,陛下才一下子活跃了许多,甚至还当众暗示大皇子就是自己的继承人。
大皇子死没死你别管,你就说这雕像是不是特别讨陛下喜欢吧?
那么,现在这雕像的负责人位置,显然就是一个肥差了。
等待片刻,皇帝陛下来到了正厅之中,他还是之前的那副模样,尽管威严无比,但几乎看不清的脸部和干枯的手臂总让人觉得他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想归想,皇帝进来后众官员还是齐呼万岁。
商讨的事情无非就那么多,在谈完大皇子白战的身后之事、如何更有效率地通缉恶徒肖恩等事项后,有个机灵的官员提出了雕像之后进度的事情。
一时之间,达官贵族们纷纷请缨。
至于之前干这活儿的白战,已经没多少人在意了。
听着众人发表了一大通意见,皇帝这才咳嗽了一声。
顿时众人闭口不言,不少人低下的脸庞上还露出了可惜的神情。
看样子,陛下早就有所打算了。
“我儿白战不幸殒命,但帝国还得继续下去,开国者雕像的重要性无需多言……朕倒是有个人选。”
他又咳嗽了几声,然后继续说道:“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工作,依朕看,四皇子白思年纪最小,平时里啊,哼,也不怎么干事情,就让你去吧。”
白思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但他立刻跪倒在地:“父皇,白思能力不足难以胜任……更何况,那肖恩一天没有被抓到,我就一天难以入睡,我要替皇兄报仇啊!”
皇帝严肃道:“你这是看不起帝国的军人?”
“当然不敢!”
“那就收回你的话,这工作便交给你了,也该让你吃点苦头了。”
“是……是,父皇。”
这父子俩一唱一和,台下众人算是明白了过来。
白战死了,陛下立刻就选出了下一个继承者啊……
他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旁边一言不发的二皇子、三皇子,以及没太多人在意的大公主殿下。
众人眼中神情闪动,已经开始思考起自己今后要跟随的人选了。
事情算是定了下来,皇帝离开回去休息了,而正厅内自然不是恭喜的时候,但也有不少人隐隐地讨好了一下四皇子。
白思应付完官员贵族,刚准备找自己的二哥三哥还有妹妹说两句,却发现几人已经离开了。
站在正厅内,白思微微哼了一声,面露不屑。
入夜,万籁俱寂,唯独陵园内,似乎隐隐有哭嚎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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